只想搞笑,不搞文学
“不写了”
“玫瑰烂了”

岚松无差|三十而惑(4)

元旦快乐


是岚松十年纪念文

 

 

“这是他们的十年”





6.

 

 


此后三天,天天如此。

 

 


 

靳玺桐最后还是把饭泡了热水,朱凯最后还是擅自买了两串烤面筋分人一串当赔礼。不是底角,没有他活的日子两人就沿着海河慢慢往前走。将近凌晨一点的天津,油菜花开了又落,临近初夏。

 

 

 

朱凯早就注意到那位中年人。不同于一般的中年人,开始发福、酗酒、婚变,估计还会去追电视剧。虽然他没买过头牌的票,没乐过几回,进园子总挑着三四排的角落里坐。但台上看台下一览无余,靳玺桐高度近视看不着但朱凯可以。他不知道那人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就是能让人一眼在人群中认出。

 

 

 

朱凯没多想,依旧演出下场赶场再演出,一天天的过。又没有谁在咱们这边说话,所以没必要装相去折磨自己。他早就过了那个信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年纪,天堂不会伸长脖子俯瞰,除非他是牛郎。

 

 

 

直到到了周天,俩人很难得的只有一个午场一个晚场要赶。演完一场,二人对着没几个人的小剧场深深鞠躬便下台,同往常一样。只是在进后台换大褂时,剧场经理对着后台喊了一声,“谁是靳玺桐?”

 

 


 

“是我是我”,靳玺桐刚把黑色布鞋脱掉换上运动鞋,穿着一身灰不灰紫不紫的大褂往出口奔,跟经理交谈了两句后奔出门去。朱凯的角度看见靳玺桐还差点被门槛拌上一跤,心生疑惑。是剧场不干了要让他俩攒底?跑介快的。

 

 


 

想到这好奇心压不住,自己赶紧把大褂囫囵打个团,堆在凳子上就往外奔。自己没靳玺桐那么讲究,下身休闲装运动鞋,上身白T恤,反正上了场走进灯光也没人闲着没事扒开他衣服。

 

 


 

走廊漆黑,朱凯跑过带得一盏盏灯亮。脚步声被回音放大又放大震得心与其一起跳动。他变跑为走,踽踽独行的走过九十年代,走过千禧年。一个房间一个房间,一张桌子一张桌子,一扇门又一扇门的走近新世纪。还好,走过茶室听见了靳玺桐的声音和中年人带着底气又不失和蔼的话语。

 


 

 

“玺桐,我真心想让你来。”

 


 

屋里没声,只听见靳玺桐的呼吸声。朱凯随着不敢喘气,一本又厚又硬的诗集压在他胸口。

 


 

“郭...郭老师。”

 

“但我还有个搭档,他叫朱凯。去年就跟我搭了,我俩现在刚刚熟悉彼此,您看能不能......”

 

“能不能一块去...”

 

 


靳玺桐越说声越小,朱凯第一次痛恨这门严丝合缝他看不着里面。只得站在喧嚣浮躁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门口,城外的人想要进去,城里的人想要出来。屋内又是沉默,城墙越筑越高,两人说话如歌朱凯再听不清。直到门里传出走步声,朱凯如同触电一般回过神来。

 

 

 

“那你想想”

 

“我的电话留给你,想好打电话。”

 

 


接着就是纸的撕裂声和铅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朱凯顾不得听连忙往拐角处移动,活像一只濒临脱水的螃蟹。他就不进去了,你们自己玩吧。接着就听见木门声吱嘎和两人脚步声渐行渐远,而他弯下腰欲盖弥彰的拍了拍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顺便往后撇了一眼,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侧脸。

 

 


自己最后顺着墙,滑到地下蹲着。腿因为紧张早就麻了,心里空空荡荡却嗡嗡作响。虽然听到话语有限,但有一点板上钉钉——靳玺桐遇到了机遇,遇到了贵人,一如他当年的一碗凉皮踏入相声行当。

 

 


想到这朱凯深呼吸平复情绪,他不敢问也不想问。最坏的结果就是分开,他已经想到。他不怪他,他从来也不怪他。不至于那么恨,但顺其自然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三十一岁的朱鹤松回想起蹲在走廊的那一刻,明明身处其中,他却想用那一年来形容现在。

 

 

 

 


 

 

7.

 

 

 

朱凯站起来时正好碰上靳玺桐长身玉立双手抱胸站于眼前。

 

 


他不说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朱凯没哭,但却被靳玺桐吓了一跳,“你走路一点声不出吗?”

 

 


“出来干嘛?着急找我?嘛事儿说吧。”

 

 


行,话赶话都到这儿了,那就撕破脸说吧,总比被迫装傻berber好,朱凯想。自己也不是什么“艺术家”,金钱是俗气也没少唠,没少讨论。难听的话总得有人说,总得有人第一个提丑话说在前面。

 

 

 

 

“你是不是,不搭了?”

 

 

 

 

靳玺桐不知道怎么回他,嘴唇泯成一条线,眼神故意不看他。在沉默片刻后,没有做出答复,平平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再想想”,离开却被朱凯叫住。

 

 

 

“找你那人,是谁?”

 

 



靳玺桐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决定说真话坦诚相待。

 

 



“郭老师,郭德纲”

 

 


 

随着不管朱凯身后要问的一连炮问题,逃也似的回了后台。

 

 

 





 

彼时郭德纲以及德云社经历了曹何两位儿徒的相继离去,主流相声界的“八月风波”,直到德云社凤凰涅槃绝地逢生,重新开业,郭德纲本人也从众矢之的到被鲜花掌声所包围。

 

 


 

靳玺桐被叫去的时候也没有想到德云班主亲自来找他这么个名不见经传小演员,开玩笑,海河边跟靳玺桐一样辈分一样的相声演员,估计比河里浪花还多。他清楚他爷爷的身份,下意识觉得这其中带有关联但不清楚。若不是郭德纲郭老师含笑解释当年事,靳玺桐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家世远比想象中显赫。

 

 

 


说来离谱,靳玺桐小时候认识快板这门艺术不是因为爷爷的耳濡目染,而是五年级的班级联欢会,有个小男孩站上讲台手抖板齐响亮亮,一下就吸引了年幼的靳玺桐。回了家他跑到爷爷的摇椅面前,说他想学快板。

 

 


 

靳玺桐的爷爷——靳金来当时正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收音机设在曲艺频道,等着那一句“相声、小品、魔术杂技,评书、笑话、说唱艺术,东西南北中—— 君请看,曲苑杂坛,曲苑杂坛。”

 

 


 

听到自家孙儿想学快板时睁开了眼,伸起身子又问了一遍,得到的还是同样的答复。靳玺桐至今都记得爷爷的表情,听完孙子手舞足蹈的比划后叹了口气,问了一句,“胖胖,你是打心眼里想学快板吗?”

 



 

结果自然是一连串的嗯嗯,以及抱着爷爷胳膊摇的小靳玺桐。

 

 

 


后来的靳鹤岚才想明白爷爷那声叹气,在他毕业后成为职业相声演员的每一个午夜梦回,在每一个精心研制的包袱不响的时刻,在哈尔滨自己用尽浑身解数而台下死气沉沉的时刻。

 

 


 

没那么轻松的。

 

 


 

相声这条路不是那么轻松的,放弃也变得越来越不轻松。敢于放弃的人早早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于是挥手告别,留他一人继续靠着老段子和临时搭挡在这无望中度过岁岁年年,直至朱凯出现。只有靳鹤岚这种害怕糟糕结局却不敢放手,还要装作不太在乎的人最傻最傻。

 

 


 

就像当初的朱凯再多看他两眼就会发现靳玺桐的眼角已然泛红。

 

 


 

他想哭,但不是为未来可能发生的别离,而是他好害怕自己输掉。

 

 

 

从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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